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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实在太小，所以无论哪家生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半日之内，就都能过传遍全村。/p>
芝麻绿豆的小事都是如此，那人命关天的大事更加不言而喻。/p>
握住拳头的少年刚刚拐出登堂街，就听到了一阵喧哗吵闹之声。/p>
妇女的惊叫，窃窃私语，老人的叹息，汉子们的讨论……少年未见其人，已闻其声，无数的声音隔着小巷和院子毫无保留的涌入少年的耳朵中，铺天盖地。正因为分外清晰，才显得分外混乱。/p>
就在这样的混乱之中，少年不知一次的听到了“王质”这个名字。/p>
楚泽彻底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撒开双脚，疯了一般向着小巷的另一头跑去。/p>
近三十丈长的小巷，少年只用了短短十息时间就跑完了全程。/p>
此时，从拐角处，刚好闲庭信步走出来一个身形肥胖，满脸富态的男人。/p>
楚泽来不及停步，一把撞上了男人的手臂。/p>
少年不曾停步，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喊道，“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对不起。”/p>
男人大度的笑了笑，冲着少年一摆手，缓缓拐入了巷中。/p>
楚泽看到巷子深处的人群，脚下猛然力，一把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之中。/p>
少年高喊着，“借过，借过。”/p>
整个人犹如泥鳅一般，穿过人群之中本就不多的缝隙，极为吃力的挤进了人群的深处。/p>
不需要确认，只看了一眼，楚泽就认出的自己眼前敞开大门的院子，就是王质的家。/p>
这几十号人围在院子的门口，却无一人敢走进这个破烂的小院。/p>
少年隐约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却丝毫不曾犹豫，迎着众人的眼神，跨过门槛，走进了院子之中。/p>
小院很小，一览无余。/p>
楚泽没有再院子里看到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看到任何的血迹，但少年看到了一旁房间的门帘被挑开了一角，在门帘下的门槛上，放着一只手。/p>
一只古铜色的粗糙手掌。/p>
少年当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片刻之后才重新稳住身子，没让自己跌坐在地上。/p>
片刻后，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帘之前，伸出颤抖的手，挑开挡在面前的门帘。/p>
一帘仿佛相隔阴阳。/p>
因为窗户上沾满灰尘和油渍的缘故，屋子里显得很晦暗，看不到生意。/p>
挑开门帘之后，午后阳光得以笼罩高大少年的上半身。楚泽很清楚的看到高大少年的右手以一种不规则的状态扭曲在身后，地上两行血痕，分明是高大少年双腿拖行时留下的。/p>
楚泽一把抓住王质搭在门槛上的手，坐在门槛上，咬住嘴唇，不敢说话。/p>
楚泽甚至不敢伸手去探一探高大少年的鼻息，在楚泽的下意识里，也许不去碰，王质就有可能还活着。/p>
被楚泽死死抓住的左手动了动，高大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的模糊背影，挣扎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那人是来找那块旧桃符的，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卖了。还好，那五两银子没丢，都、都在我怀里。那人问出了买桃符的人的样貌，拿了一把破陶壶……就走了。”/p>
楚泽依旧紧紧握住高大少年的手，一边吃力的将他的头扶在自己的两条腿上，贫苦少年安慰道：“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去找药铺的孙掌柜，有他出手，一定能保证你没事的……”/p>
王质惨然一笑，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脚，轻声道：“就我这样子，连院门都出不去，更别说去找孙老头了……况且，况且就孙老头那半吊子的水平，别到时把……把小爷我给治死了。小时候，我隐约记得爷爷说过，我是一个福薄之人，别说什么泼天的富贵，就连狗屎运都承受不住……看来他老人家说得果然不是假话。”/p>
高大少年忽然颤抖着，哽咽道：“楚泽，我不想死，如果我死了，我爹、我爹该怎么办……”/p>
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情绪，大口喘气，眼眶通红。/p>
意识涣散的王质最后抽出了自己还能动的左手，艰难地伸进自己的怀里，掏出那用破布紧紧包裹住的五两银子，少年有气无力道：“孙老头是全村最抠门的，你去找他，怎么能不拿银子。”/p>
少年艰难的点点头，憋出一个“你放心”的笑容，这才伸出颤抖的左手，接过高大少年递来的银子，拿出其中的一枚，将剩下的重新放回王质的怀里。/p>
“我很快就回来！”/p>
夺路狂奔的少年心中只剩下两件事——救人和报仇。/p>
……/p>
就在少年离开学堂之后不久，少有人拜访的学堂门前又来了一位年轻人。/p>
“焦尾郡燕玉堂前来拜见顾先生。”/p>
坐在前院里同自己对弈的顾以方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前，不敢跃过“雷池”半步的年轻人，招手道：“师弟无需如此拘谨，恰好你来，陪我把这残局下完如何？”/p>
自称燕玉堂的年轻人在听到顾以方的声音之后，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朗声道：“既然师兄相邀，师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p>
风流倜傥的年轻人穿过学堂大门，很快便看到坐在教舍之外，屋檐下的瘦削男人。/p>
顾以方看着年轻人落座之后，出声问道：“书院近来如何？”/p>
表情恭敬的年轻人轻声答道：“书院很好，师兄勿念。”/p>
顾以方点点头，随即淡然一笑。/p>
“这次连书院都派人前来，看来三教是想要对此方小天地动手了。”/p>
燕玉堂表情尴尬，刚想要开口解释，却被面前的男人摆手打断。/p>
顾以方微笑道：“身处此地之人想要破局，此方天地之外的人也想破局。如今村子里涌入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我如何不知。我猜你此次前来，应当是为了拿回那个被我带出书院的信物。”/p>
燕玉堂低下头，无奈道：“实话告诉师兄吧，其实书院近些年来已经开始显露颓势。自从何先生走后，书院已无大修行者坐镇，此番我冒险前来，确实是为了当年师兄你带出的那方信物。”/p>
“说实话，你这想法，挺难实现的。”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顾先生个人的气运和此地的气运早就缠绕在了一起，若不是因为那个东西一直坐镇学堂，恐怕他早就迷失在春秋大梦之中了。”/p>
赵柳阳一把坐在顾以方和燕玉堂之间，淡然道：“所以，要想彻底解决此地的问题，必须要靠一个身在局内的局外人来破局。”/p>
燕玉堂在看到坐在身旁穿着道袍的男子，惊讶道：“你是扶摇山的赵柳阳。”/p>
赵柳阳拍了拍身旁年轻人的肩膀，故作老成道：“可不就是我。我还以为南湖已经把顾先生给忘了，没想到你们还想的起他。”/p>
原本就很拘谨尴尬的年轻人彻底无话可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师兄。/p>
顾以方轻声道：“我知道书院的难处，我猜若不是走投无路，书院的也断然不会再来找我。”/p>
谁知赵柳阳并不买账，冲着这位教书先生摇头道：“难不成你名字叫做顾以方，就真的要学那迂腐君子，要被人骑在头上，欺之以方？”/p>
顾以方默不作声。/p>
小院之中静悄悄的。/p>
许久之后，这位儒家君子才缓缓说道：“那又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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