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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神绩!”</p>
“哀家问你,哀家的儿子,还活着吗?”</p>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紫宸殿的上空。</p>
“不!”面对武后的质问,丘神绩战栗不已,却仍然抱有一丝幻想,或许,事情并不是这么糟。</p>
太后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并没有抓到实证,否则,他根本就不会被招到紫宸殿,早就被丢到狗脊岭了。</p>
“太后娘娘,请相信臣,庶人贤确实已经死了,他就是死在了老臣的面前!”</p>
“还请太后娘娘放心。”</p>
他声嘶力竭的保证,唯恐态度不够真诚,可是越急切,武后就越是怀疑。</p>
猛然间,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p>
“哀家问你,庶人是怎么死的?”</p>
“自缢。”</p>
丘神绩唯恐事情败露,心里紧张的要命,稀里糊涂的就回了一句,武后的脸色跟着就阴沉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p>
可惜,为时已晚。</p>
“自缢?”</p>
“哀家记得,你回城复命的那天,明明说他是被你扼杀的,怎么,这你也会弄错?”</p>
这个老妖妇也太难缠了,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破绽。</p>
也对,都是他自乱阵脚,才会口不择言,事已至此,丘神绩只能是挺着脖子,坚决不说。</p>
知道巴州实情的,只有他一个人,只要他不说,他笃定,武后就算有猜疑,也抓不到任何把柄。</p>
“太后娘娘,臣是一时紧张,说错了,娘娘说的没错,庶人确实是死在了臣的手上。”</p>
“是臣亲手扼死的!”</p>
他的目光不停追随着她,唯恐自己的态度不够诚恳,谁知,武后却扔给他一封书信。</p>
这封信,正是接受武后密派,前往扬州的周兴传来的。</p>
周兴作为武后的密使,一到达扬州,马不停蹄的就开始了调查。</p>
徐敬业于扬州起事,正是在这里,他谎称李贤未死,要拥立他为帝。</p>
初一听的这件事,周兴自己都不甚相信。</p>
在他心里,李贤早就是个死人了,这样的推断也是有依据的。</p>
巴州距离扬州路途遥远,敬业被贬扬州,起兵亦属仓促,即便李贤活着,又怎么会和他勾连到一起。</p>
周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p>
可当他开始细致的明察暗访,才发现,一切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p>
由于徐敬业此时已经在常州征战,本人并未在扬州,所以,他的查访开始的比较顺利。</p>
据扬州城内的百姓传说,就在十日之前,渠帅的帐下,确实出现了一个人,此人锦袍玉带,器宇不凡。</p>
只是,似乎面有忧色,尤其是眉心中间有一个伤疤,很是显眼。</p>
正是因为这个特征,周兴才起了疑心。</p>
实际上,周兴进入朝堂,不过两三年,他并没有亲眼见过李贤。</p>
为了让他能够顺利查访,武后在给他的书信之中,提供了不少李贤的面貌特征。</p>
其中有一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贤的眉心中间,有一个圆形的伤疤。</p>
听到百姓的传说,周兴的神经,瞬时就紧张了起来。</p>
难道,李贤当真未死?</p>
到了这里,他还未敢确信,但百姓们的说法,徐敬业对待此人的态度十分恭敬,言必称大王,还曾经带领他登上过扬州城的城楼。</p>
也就是在那一天,百姓们才见到了李贤的真容,徐敬业站在城楼上,气势十足,他骄傲的向城下的众人宣布,他要拥立先皇亲立的太子,李贤为帝。</p>
扬州城的人什么时候见过李贤的模样,徐敬业说那人是李贤,他们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人便是。</p>
实际上,对于徐敬业的诸多做法,他们根本看不惯。</p>
然而,重兵之下,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份。</p>
扬州城的长史陈敬之,早就让徐敬业杀掉了,百姓们噤若寒蝉,他们根本不想卷入朝廷的争斗,却被迫成为徐氏的拥趸。</p>
他们期期艾艾,只想保命,才不会在乎,那城楼上的青年,究竟是不是李贤。</p>
不过,据百姓们透露,至少,徐敬业是这样宣扬的,而且,对此人的态度确实恭敬,不似作假。</p>
可以想象,当昨夜这封加急密信,送到武后手中的时候,她的内心是何等的震惊!</p>
那个久久不曾散去的梦魇,终究还是成真了吗!</p>
自从徐敬业以李贤为义旗,武后就寝食难安。</p>
对李贤的死,她总是很不放心。</p>
眼见为实,她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而她,并没有亲眼见证李贤的死亡。</p>
这是一个多么大的疏漏!</p>
自李贤被流放巴州,他就时时刻刻的处在丘神绩的监视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异动。</p>
所以,在李治还活着的时候,武后并没有急于发难,可是现在,李治死了,她也就可以放心大胆的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了。</p>
然而,在处决李贤的这件事上,她却犯了难。</p>
李贤已经在巴州呆了好几年了,一直没有不轨行径,就算她想除掉他,也不能砍他的头。</p>
她是多么想看到那颗头啊!</p>
如果他能起兵造反,她就可以让丘神绩把他的头给割下来,涂上油脂,送回长安,让她亲眼见证李贤的死亡。</p>
可惜啊,可惜!</p>
她等啊等,盼啊盼,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李贤,他就是不反,他不但不反,还隔三差五就给她写信,倾诉对慈母的思念。</p>
每次接到李贤的信,武后心中的那根刺,就会扎上一下。</p>
太可恶了!</p>
即便远隔万水千山,他仍然能够影响她的心情,让她浑身不痛快。</p>
如果把刀递到她的手上,她一定会一刀结束李贤的性命。</p>
可惜,她没办法亲自动手。</p>
那日,当她在大明宫宣布处死李贤的时候,阶下的群臣,爆发出好一阵唏嘘之声。</p>
武后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想让她除掉李贤,他们的心还是向着他的,还有一些人,心存幻想,甚至想把李贤接回来,承继大统。</p>
对于他们来说,李贤才是最像太宗皇帝的人!</p>
只要有他在,李唐就不会易手。</p>
她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她怎么会让他们得逞,她一定要掐断他们的这个念想!</p>
然而,事事都不会如此顺遂。</p>
李贤并没有谋反,也无其他忤逆的行径,作为皇子,他拥有享受死后哀荣的权利。</p>
必须让他体面的死,要留全尸。</p>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给今天留了祸患。</p>
按照一般的处死朝廷钦犯的方式,人犯死后,一定要割下他身体的一部分,最好是头颅,运送回京城,让皇帝看看,此人确实已死,死的透透的。</p>
可是,李贤毕竟是李唐皇室,亲爹才刚死,斩首,是万万不能的,百官们不会同意,就算是丘神绩,也下不去那个手。</p>
于是,武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命令丘神绩将他扼杀,给他留个全尸。</p>
积年以来,一直都是丘在看守李贤,武后对他很信任,他说李贤已死,她当时也就信了,没有再做调查。</p>
现在反念一想,这种轻信,多么可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