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不速之客

夜画书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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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这儿一身打扮,定是刺客无疑。

    “……”

    “喊啊,你一张嘴,那小丫头保证没命。”他一只腿跨在凳子上,将手中附着肉的骨头丢到桌上,叩叩桌面道凶道:“牙签。”

    海兰珠四下一望,摇头:“没有。”

    “平日不嚼饭哪。”他粗鲁地砸掉筷子,唬得海兰珠退后三步。

    “好汉见谅,食不言寝不语。”

    他把手从面罩后拿出来,粗鄙地用指甲剔着指甲。

    “你这什麽表情,看不起我吗?”

    “不,只是觉得有些不雅。”

    他拍案而起,虎里虎气地瞪她:“别看你们穿得人模狗样,扒下一层皮,就是具窝囊废,狗屁不雅。”他怨气地说道,“当了皇太极的女人就真是个人物了。”

    此人满嘴糙话,但是说的话却入木三分,应当是一位附有诗书之人。

    “好汉误会了,我不是大汗的女人。”

    “啧啧啧……”面罩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埋没深宫,可惜了这俊俏的小模样,比我那相好还漂亮。”

    “放肆,”海兰珠懊恼地羞红了脸,“闭嘴。”

    “呀哈,个头不大,脾气不小嘛,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过梁上君子。”

    “多谢雅称,不过你猜错了,梁上君子要的是钱,我要的是命。”他攥紧拳头,一字一句,“我要皇太极的命。”

    能够夜闯深宫,必定武功高强,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她忽然想起曾经见过的一个人,他也是刺客,轻功高强,像一只飞鹤,他叫袁二郎。

    “啪……”剧烈的拍桌声胡唤回了她的思绪,“我不喜欢有人跟我说话的时候走神。”

    海兰珠摸了摸耳垂,笑道:“敢问好汉有何贵干?“

    “你没听懂吗?我是刺客,要杀的是你的男人,你不该说点什麽吗?比如求饶……”

    “您来错地方了,大汗已经许久未踏足此地。”

    “我就说嘛,说是宫殿,黑灯瞎火的,跟个冷宫似的,原来是不得宠啊,难怪只有那么一个小丫鬟。”

    “那么好汉可以放了那小丫鬟吗?”

    “放她去通风报信?你把我当傻子。”

    “你有什麽条件尽管说,只要您别伤害她。”

    “看在你这么讲义气的份上,我不为难你,好好准备饭菜,要有鱼有肉,有菜有汤,米饭要新鲜的,绝对不要隔夜的,唉……当刺客也是个体力活啊。”

    “您不是刚吃完吗?”

    “啧啧啧……”他抱起手臂,“瞧你小气样儿,我说的是明天的,当然还有后天的……反正你备下就是了,没有取他项上人头之前,我都是要来吃饭的。”

    “为什麽是这里?”

    “找不到机会近身行刺,总得找一个可以藏身吃饭的地方,我在皇宫里转了一圈,属你这里最冷清。”

    “不是有冷宫吗?”

    “你说那而啊,几个老女人涂胭脂抹粉唱歌跳舞,好不热闹。”

    海兰珠苦笑一声,言下之意,她的宫殿连冷宫都不如吗?

    “瞧你不情不愿的样子,你放心,我不白吃你的,有什麽要求尽管说来吧,只要我能做到。”

    “……能带我们一起出宫吗?”

    与虎谋皮,荒谬至及,但未尝不是一个退路,只要有机会,她愿意倾力一试。

    “哦……我明白了。”刺客恍然大悟,“大好年华,你这小姑娘难耐寂寞吧。”

    “您答应吗?”

    “成交。”

    “那……赛雅呢?”

    “放心,她只是被打晕了,过不了多久就能活蹦乱跳地回来。”

    “多谢好汉。”

    “我不叫好汉,”他顿了顿,正准备离开,忽然后退几步站回原位,“我有名字。”

    面罩上的那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小爷的大名是阿布泰,这次别再忘了。”说完,便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口。

    “阿布泰……”海兰珠低声自喃,“这是什么意思,她忘记过这个名字吗?”

    不一会儿,赛雅便大呼小叫地跑进来,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惊呼:“海福晋,有刺客。”

    海兰珠立即拉住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是我们下下策,他能带我们出宫。”

    “哦……”赛雅愣愣地点头,”

    “他叫什麽名字”

    “阿布泰!”

    “他也叫阿布泰?”

    “你认识他?”海兰珠不由好奇。

    “在大汗还是四贝勒的时候,有一个叫亲信属下,是草原上骁勇善战的勇士,他的名字就叫阿布泰。”

    “说不定就是他。”

    “不可能的,”赛雅遗憾道,“阿布泰是忠诚的属下,在一次远行江南的任务之中,被明兵包围,为了救还是四贝勒的大汗英勇牺牲了。”

    海兰珠不由惋惜。

    “您不惊讶吗?”赛雅疑惑,“我那时候都不敢相信呢,四贝勒怎么会远行江南呢。”

    明明很奇怪的事,她却一点儿也不好奇,好像内心深处早已洞悉了个中的秘密。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我们出宫!”

    “海福晋,为了出宫,您真是有些大意了。”赛雅仍旧很不放心,“那个叫阿布泰的,到底做什麽来的?偷东西吗?”

    海兰珠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是啊,行刺大汗。”

    赛雅被呛道:“咳咳咳……海福晋,您疯了,你的所作所为不是在暗示,您期待大汗早日被行刺吗?如果那刺客落网,您便是同谋啊。”

    海兰珠耸耸肩:“这是下下策,所以我们应当赶在他得手之前离开皇宫,这样一来,大汗生死便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话将赛雅刹那间击懵,在赛雅看来,海兰珠的个性优柔寡断,做事向来拖泥带水,但唯独对待大汗,却异常果敢决绝,异常冷血。

    “赛雅……”她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她只关心能否出宫而已。

    赛雅回过神,愣愣点头:“是……大福晋身边的人并不是个个都能守口如瓶,我认识一个叫琪格的宫女,小气又贪财,明日我便去向她打听。”

    “你的想法倒和玉儿的不谋而合。”海兰珠一边说,一边将一张银票塞给她,“要使银子,尽管说。”

    “这是玉福晋给的?她知道银票的用途吗?”

    海兰珠点头:“玉儿和你一样,都是热心肠的人。”

    “奴婢怎么能和玉福晋相提并论。”赛雅谦卑地低头。

    “于我而言,你们是一样的。”她想着,离宫前,她总要和她们两人相聚一番,才不辜负相逢的缘分。

    接下来的几日,赛雅一早便出去打探消息,直到黄昏才回来,但都空手而回,一无所获,海兰珠虽然被解了禁令,仍旧不喜欢走动,更喜欢与人来往,只一个人坐在窗前,低头练字,抬头发呆。日子便平淡无奇地打发了,那个刺客倒是日日来蹭吃蹭喝,起先她心存忌惮,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因为同他说话,尤为轻松自在。

    这一日黄昏,赛雅回来地比平日晚,冲上来便气喘吁吁道:“海福晋,打听到了,琪格那丫头一直奉命打听容福晋的日常行程,而且大福晋每问她一次,便会问我一次,所以据我推测,大福晋应当想安排您和容福晋巧合地碰面。”

    这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啊,姑姑是怕不够巧合,所以才一直没有明说吗?海兰珠喝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今日似乎忘了什麽事。

    “今日的菜怎么这样难吃?”阿布泰嫌弃地敲着筷子。

    “赛雅忙不过,我帮着做的。”海兰珠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黑糊糊地东西,一如即将的细嚼慢咽,只不过每咽一次都有些艰难,虽然如此,但不曾失态。

    阿布泰总会叫她一块儿吃,起先海兰珠并不动筷,只干坐着看,实在饿了,便在他没有夹过的地方落筷,夹菜时,他们用的都是公筷,但是海兰珠仍只挑他没碰过的。

    与陌生男子同桌举筷已然越礼,无奈虽为五斗米折腰,但这点讲究能守便守。

    “明日如果得手,我便带你离开。”他拿起酒杯放到面罩后面,畅快地仰头。

    面罩上的那双眼睛说不出的自信得意。

    “你的眼睛……”她呢喃着,忽然觉得熟悉。

    他便很快地低头避开:“从今以后,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话和男人的眼神,知道吗?”

    海兰珠点点头,又问:“如果没得手呢?还走吗?”

    “在行动之前,我不会去想失败后的退路,这不是我的习惯。”

    “和皇太极还真像。”

    “你很了解他吗?”

    “不,”海兰珠甩甩头,“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哪里不好,叫你这样嫌弃,宁愿跟着我这样一个亡命之徒。”他又在面罩后饮了一杯酒。

    “他哪里不好,你非杀他不可?”她争锋相对地反驳,却惹他呵呵发笑。

    “以后你开个茶馆吧,我来找你喝喝茶说说话,这一世如此便也潇洒了。”

    “不好,你来喝茶,必是赊账的。”海兰珠笑着,“我不做亏本生意。”

    阿布泰又笑了几声,两之眼睛弯弯的,很是好看。

    “你说,皇太极把你冷落在这里,会和别的女人在做什麽?”他挑眉,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笑。

    海兰珠淡淡地回答:“许是喝茶许是说话。左右与我无关。”

    “你这丫头,当个女人也太无趣了。”他微醺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明日他会陪那个叫容福晋的女人在花园的凉亭内喝酒赏花,你会不会吃醋?”他嬉笑着,说她应当学会学着做一个有情趣的女人,这样才能讨夫君欢心。

    可是海兰珠不以为然,个人所求相背,她心中所愿,唯有举案齐眉,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与落落深宫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