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雷池

冬月二十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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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劲风没有想到,自己在四十岁的时候竟然走了桃花运。

    悄悄地来,像春风拂面,像春芽破土,探出稚嫩的头颅,好奇地追寻阳光,寻找桃花一片。

    他一向自认是个对婚姻、家庭负责的男人,对社会上流行的三角情持反对态度,曾经口诛笔伐。言谈举止之间透露着无限的蔑视,那架势即使全天下的男人都走上了婚外情的路,劲风依然会保持纯洁的原生态心里。

    然而不幸的是,空气浑浊,纯洁的原生态心里被氧化。竟不知什么时候,心里有了妻的同学梅。唯一清楚一点的是,自己已经无可救要地爱上了梅!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如今的男人纷纷寻找少女、少妇,用她们青春的激情来证实自己依然年轻,来激活自己已经走向衰老的细胞时,他却爱上了一个仅仅比自己小一岁的半老徐娘。这就是诗人的境界,这就是在他笔下诞生的真实爱情!

    妻称呼梅为梅小姐,她们从小是邻居,上学是同学,长大是朋友,劲风曾问过妻,为什么要叫她梅小姐?妻的一套理论颇有道理。妻说,梅长的漂亮,又会打扮,虽然已近不惑之年,但身材敢和少女媲美,她不去做小姐,简直辜负了上天的好意。

    劲风曾摇头否决,说妻是一派胡言。妻却不以为然,照常说梅,如果有工作,会有一大帮男人追她,她会在追她的男人中选出一个做情人。劲风就反问妻:你倒有工作了,怎么没见你有男人追?妻并不恼,说自己长的不过关,没有美丽做通行证。

    他本来是要和妻进行一场辩论的,竟被妻的这番话引发了灵感,急忙扶案写了一篇美丽通行证的杂文,寄到市报的副刊上,引起了一些热爱文学者的点评。

    劲风从不陪妻逛街,在单位写写画画,回到家里就进行他的热爱——创作。

    总是梅陪妻逛街,妻每次给劲风买衣服,买鞋,手表,总之是买给劲风的东西,梅都要奉献上自己的眼光,而每次劲风穿上、戴上或者用上妻听从梅的建议而购来的物品时,都特别合适,每每妻都惊讶于梅的独到眼光,不知妻是否有意,竟说:怪了,梅小姐就像是你的老婆,眼光准确的叫人紧张!

    妻每逢说这话的时候,劲风就说妻大惊小怪,偶尔的一次巧合罢了。但有一次,不能不让劲风动心,妻和梅去逛街,妻又为他买了一套西装,让劲风穿上,劲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都觉得这套西装不合体,于是对妻说:这回你的梅小姐可走眼了,你看,这西装颜色不配我的脸色,而且肥了,质地也不如前几套好,做工也照那几套逊色,还名牌呢。这次她可没帮你参谋好!

    妻收拾那套西装时,自言自语:不服她的眼光还真不行呢,这是我为你选的,可梅小姐说你肯定相不中。没办法,明天再去一次专卖店,把这套换了。

    劲风当时心头一动,但仅仅是一动而已,他还没有萌发爱的因素。但从此他开始注意三天二头就向自己家跑的梅小姐了,也常穿妻在梅小姐建议下买的衣服了,特别是手表,日夜不离手,每次看钟点的时候,时针,分针,秒针都变成了梅小姐,他最讨厌的庸长的会议也变得无比可爱,他尽可以借助会议来畅想与梅小姐的恋情,春夏秋冬,一片灿烂!

    妻是个直性子的人,劲风只要略使小技,妻就会上当,滔滔不绝地讲梅小时候的故事,上学期间的事情,甚至是青春时有多少个追求者都告诉了劲风,劲风竟有种没有那时识梅的荣幸,但同时却萌生了此时赏梅的心情。

    梅在劲风的眼里已化为片片梅花,高洁美丽,他要摘一朵梅花含在嘴里,尝尝是什么滋味。

    尽管梅花满天飞舞,劲风伸出贪婪的双手,也只能徒劳地在空中摆动。

    梅虽然是常客,但总是他不在家时光顾,想看一眼都成了奢望。劲风以为这样思念就会在看不到的情况下慢慢减弱,可谁知越是控制,那种情怀就像青草一样在春风的滋养下越是以超常的能量在无限漫延,支配着劲风整个头脑都渴望着梅。想着她的美,她的媚、偶尔流露出的艳、还有永远挂在脸上的让人不敢有非分之想的纯洁笑容。

    在一次梦里,劲风终于捕捉到了飞舞的梅花,把她含在了嘴里,花香渗入到血液,流遍全身,劲风神清气爽,血液注入了新的元素,他感知到了生命力从没有过的蓬勃,他高喊着:梅,我爱你!

    梦话惊醒了自己,卧室哪有飘舞的梅花,有的只是刚刚睁开眼睛的伸手不见五指,还有闻惯了竟不知浑浊反觉熟悉的身体汗味。妻仰面朝天,张着大嘴睡的正酣,她听到了没有?劲风一个激凌,睡意全无。府下脸去,观察妻,脸对脸只有一张纸的距离,妻还是张着嘴,傻子一样睡得香甜,他放心了,妻是脑袋一靠枕头就不知去哪儿的主,就是现在把她搬下床,她也是这幅张嘴酣睡不会醒来的尊容。他看着妻的睡相,突然觉得是这样的陌生,妻不傻,怎么睡觉跟个傻瓜似的张着嘴,过了十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突然感觉恶心,控制不住,急忙下床,奔到卫生间,却只能干呕,呕得很厉害,就是吐不出来。

    女儿被他的呕吐声惊醒了,起床问他怎么了,要不要叫醒妈妈?劲风强忍着说:没事,叫女儿不要吵醒妈妈,她累了一天,需要休息。

    劲风被折腾的精疲力竭后,也没有吐出来,额头渗着汗,手扶着墙壁,想起了妻子怀孕时也曾经这样干呕过,看着妻子难受的样子他竟不能理解,事情轮到自己的头上,才知道还不如哇哇吐个痛快。也不知道在卫生间呆了多久,干呕的浪潮总算过去了。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好不容易爬上了床。妻还是保持着那个傻瓜姿势酣睡着,他看着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词:猪!

    猪,太可怕了,怎么和猪结婚,并共同生活了十四年。

    看妻那臃肿的体态,肥大的肚子和猪摇摇摆摆的囊囊膪多么相似,瞧她睡觉的模样,和猪又有什么区别。天啊!我劲风在百里矿区大大小小也算是人物,怎么妻子竟像个猪一样地领不出去!

    痛恨在刹那间产生,化为永远。

    日复一日,平常的生活冲淡了那些刻骨的记忆,曾经的海誓山萌,艰难岁月里的并肩携手,月夜下难舍的缠绵,都被刹那间产生的永恒抹杀。

    原来爱与恨都是在刹那间发生,爱就是爱,没有理由,就像恨就是恨,无须解释,缘份已尽!

    如果是梅躺在身边,即使张着嘴,也是十分的诱人,他会把自己的嘴放进去,和她吻睡到天明。关于梅的一切零星记忆,都在这失眠的夜里编织成色彩斑澜的外衣,披在劲风的身上,供他取暖,御寒。

    这夜的精神得到了充足的养分,而躯体却被夜半的干呕折腾的失去了水分,第二天,劲风必需靠点滴来滋润血脉了。他病了,点了三天的吊针,才恢复到病前的状态。病好之后,他感知到了生命的脆弱,如果就这么走了,岂不白来世上一回,有爱还没有倾诉,有情还没有表白。

    埋藏在心灵深处的爱情被小说,电影,连续剧里的情感一层层的脱去了包装,又被周遭现实的人物无情地点化。劲风要为自己而活,要为不知不觉产生的爱情而活,他要冲出这苍白的没有爱情的婚姻!

    他爱得已经如火如荼了,他要判断梅是否爱他,尽管他知道梅了解他的喜好,他要确定的是梅的感情!

    三八妇女节那一天,劲风送给妻一份礼物,一幅字画:你在我身边时,你是一切。你不在我身边时,一切是你!行若飞龙的字迹飘浮在顶风傲雪的寒梅之上。意在表达他对梅的思念与期待!字画就挂在走廊的正墙上,一进家门就能看到。他希望梅能够欣赏!

    梅不仅欣赏了,还请求他为儿子写一幅字画,并和他谈起了儿子。第一次与思念的人面对面地坐着,倾心地畅谈,紧张中透着舒缓,劲风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他终于知道了,有着沉静外表的梅,和他一样内心已是沉积千年的火山,只等对方的那一点岩浆!

    他像个少年,跑到百里矿区最大的山峰上高呼万岁!

    他开始晨练,用体操与跑步来阻挡日渐发福的身体!

    他激情大发,诗句如闪耀的光芒,灵感像暴风骤雨前的闪电,一行行的思念,一段段的眷恋,激情融入笔端,悬河泻水,挥洒在字里行间!

    自古才子多风流!

    劲风不是大款,没有数不完的钞票供梅挥霍!

    劲风不是明星,梅无法崇拜他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但劲风是百里矿区小有名气的诗人,画家,是矿区里的笔杆子。

    虽然人们现在崇拜明星,羡慕大款,但文人墨客自古都会受到先天的那种尊敬。比崇拜明星持久,比羡慕大款真诚,因此文人墨客们无论在什么时代,都能把腰背挺直。

    先天的挺直腰背,又注入了爱情鲜活的力量,劲风的腰背像青松一样挺拔!

    劲风的作品青年时代就变成了铅字,那份激动早已被平常取代。但看到写给梅的诗刊发出来时,那份久违的激动竟持续地敲打着他的心脏,爱,在心中萌发,是那么的强烈而又刺激!胜过了和妻的新婚之夜!

    每次约会,他都要带上一首为梅写的诗,给她朗读,给她讲解诗中的引经据典。为她画画,局部的特写,全身的特写。他为生活而高歌,为爱情而喝彩!

    他相信,这是真正的爱情,他要为真正的爱情做点什么,他选择了离婚。

    尽管他知道离婚对中年女人是致命的打击,尽管妻为了他耗尽了青春,尽管妻让他像主人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他没有丝毫的愧疚,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做什么都不能阻碍他迈向幸福的脚步,责任,道义,是对爱着的人而言的。

    离婚顺利的让劲风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但事实却是真的!

    他开始装修房屋,准备把心爱的人迎娶进门!

    梅离婚受阻,他们只能继续地下工作。

    一天的黄昏,劲风听到了钥匙扭动暗锁的声音,他知道是梅来了,他快步地迎出去,看到了梅的儿子!

    劲风看着比他高出半头的梅的儿子,正思量着怎么给梅的钥匙会到了她儿子的手中。只见梅的儿子举起手中的钥匙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随后一松手,钥匙就掉在地板上,然后梅的儿子面部肌肉机械地动了一下,转身走出门去!

    2006-5-30